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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六张图的扩展研究:估值、盈利与资本开支的结构性分化

  • 作家相片: lx2158
    lx2158
  • 8月23日
  • 讀畢需時 30 分鐘

已更新:8月27日

P/E 箱体分布
P/E 箱体分布

一、图1(P/E 箱体分布):“22x 的 S&P 500”处在 20 年区间的 95 分位以上

图示要点: 当前前瞻市盈率(NTM P/E)——S&P 500 约 22x(红框),处于过去 20 年分布的 >95th 分位;Nasdaq 100 估值达到 27x,同样处于极高水平;Russell 2000 小盘股指数为 24x,其箱体分布更为宽阔,反映了其估值历史波动性更大;而更能代表市场中坚力量的等权 S&P 500 和 S&P Midcap 400 指数,估值则分别为相对合理的 17x 和 16x。箱体图清晰地展示了 75th–25th 百分位区间(箱体本身)、95th–5th 百分位区间(触须),以及作为长期参照基准的 20 年中位数(灰线)。

估值读法:

  • 标准定义与隐含回报: 市盈率的基本公式为 P/E = Price / EPS_NTM。这个比率的核心是市场愿意为未来一年的每单位盈利支付多少价格。在一种简化的、假设估值倍数保持不变的静态预期下,投资者可以获得的名义预期收益率近似为市盈率的倒数,即盈利收益率(Earnings Yield):E/P = 1 / (P/E)。以当前 S&P 500 的 22x P/E 计算,其盈利收益率约为 1/22 ≈ 4.55%。必须强调,这 4.55% 仅仅是盈利层面的回报率,它绝不等于股东能够获得的总回报。它更像是一个基准,衡量的是在不考虑增长和估值变化的情况下,企业盈利相对于其市值的生成能力。

  • 以“回报分解”视角进行深度剖析: 一个更完整、更动态的预期回报框架将股东总回报(Expected Total Return)分解为三个核心部分:Expected Total Return ≈ Earnings Yield + g + Δ(PE)。

    1. Earnings Yield (E/P):即我们计算出的 4.55%,这是回报的“基石”或“票息”部分。

    2. g (长期可持续的每股盈利增速):这是回报的“成长引擎”。这个 g 不应是短期周期性的盈利波动,而应是反映企业长期竞争力、行业结构、宏观经济增长和资本回报率的结构性增速。在当前环境下,市场对 g 的预期,特别是对少数巨头的 g 的预期,是支撑高估值的关键。然而,若宏观经济增长中枢回落,或行业竞争加剧,g 的实现将面临巨大挑战。

    3. Δ(PE) (估值倍数的变化):这是回报的“情绪”或“周期”部分,反映了市场风险偏好、利率环境和增长预期的变化。当 Δ(PE) > 0 时,发生估值扩张(rerating),带来超额回报;当 Δ(PE) < 0 时,发生估值压缩(derating),侵蚀总回报。鉴于当前 22x 的 P/E 处于 >95th 的历史高位,从概率和均值回归的角度看,未来 Δ(PE) 为负的可能性远大于为正的可能性。

历史分位的深刻含义:

  • 均值回归的引力: 当一个指数的估值水平,如 S&P 500 的 22x P/E,位于其自身 20 年历史分布的 95% 分位以上时,这意味着当前市场为一美元盈利所支付的价格,已经显著超越了过去二十年绝大多数时期的水平。这本身就是一个警示信号。我们可以用一个随机过程来粗略刻画估值倍数的动态变化,例如奥恩斯坦-乌伦贝克过程(Ornstein-Uhlenbeck process):d(PE)_t = θ(μ - PE_t)dt + σ dW_t。在这个模型中,μ 是估值的长期均值(或中位数),PE_t 是当前估值,θ 是回归速度。当 PE_t 远高于 μ 时(正如现在的情况),模型的漂移项 θ(μ - PE_t) 显著为负。这在数学上描述了一种强大的“引力”——估值倾向于向其长期均值回归,从而带来潜在的估值压缩风险。历史数据反复证明,从极端的估值高位开始投资,长期回报往往不尽人意。

结构性差异的本质:

  • “巨头拉升效应”的量化: 市值加权的 S&P 500 (22x) 与等权 S&P 500 (17x) 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鸿沟。这个 5x 的估值溢价(Premium ≈ 22x - 17x)精确地量化了市场的分裂。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将市场看作一个整体,那么一小部分超大市值的科技巨头,其高昂的估值极大地拉高了整个指数的平均水平。对于同一美元的预期盈利,市场给予这些巨头的定价,比给予市场中其他普通公司的定价高出约 (22-17)/17 ≈ 29%。这种现象背后,是市场对这些巨头在人工智能等领域拥有近乎垄断的增长前景和盈利能力的极度乐观定价。然而,这也意味着市场的健康度在下降,整体的上涨是由少数股票驱动的,大多数股票并未分享同等程度的繁荣。

  • 不同指数的风险特征: Nasdaq 100 的 27x 估值反映了其科技股的高度集中性。Russell 2000 的 24x 估值则更为复杂,其高估值部分原因在于成分股中包含了大量尚未盈利但具有高增长预期的中小企业(分母 EPS 较小甚至为负),因此其估值解读需要更加谨慎,并结合 EV/Sales 等其他指标。而 S&P Midcap 400 的 16x 估值,则显示出中型成熟企业板块的估值更为保守和贴近历史常态。

估值—利率敏感性的简式推导与延伸:

  • 戈登增长模型的应用: 在经典的股利贴现模型(DDM)的简化形式——戈登增长模型中,股价 P = D1 / (r - g),其中 D1 是下一期预期的股利,r 是折现率(或要求回报率),g 是永续增长率。如果我们用盈利 E 替代股利 D,并引入派息率 payout (D = E * payout),那么可以推导出 P/E ≈ payout / (r - g)。这个公式直观地揭示了估值与利率的关系。

  • 利率的传导机制: 折现率 r 通常可以分解为无风险利率 r_f(如 10 年期国债收益率)加上股权风险溢价 ERP。因此 P/E ≈ payout / (r_f + ERP - g)。当无风险利率 r_f 上升时,即使其他所有变量(payout, ERP, g)保持不变,公式的分母也会变大,从而导致 P/E 估值下行。这解释了为什么在加息周期或高利率环境下,高估值的成长股通常会受到更大的冲击。它们未来的盈利增长需要用一个更高的利率来贴现,从而导致其现值下降。

操作层面的直接含义:

  • 寻找“安全垫”的紧迫性: 在一个“高历史分位估值 + 利率环境尚未明确转向宽松”的宏观组合下,仅靠 4.55% 的盈利收益率(E/P)是远远不够的。投资者必须寄希望于两个相当脆弱的假设同时成立:1) 企业能够实现足够高的真实盈利增长 g 来抵消高估值的影响;2) 未来不会发生显著的估值压缩,即 Δ(PE) 至少为零或接近于零。在宏观经济不确定性高企、地缘政治风险加剧的阶段,这两项假设都面临严峻考验。因此,投资策略的重心必须从单纯追逐成长(Beta)转向精选个股(Alpha),强调估值纪律,寻找那些增长确定性高、财务状况稳健、且估值尚未过度透支未来的公司。


10x EV/Sales 占比的历史分解
10x EV/Sales 占比的历史分解

二、图2(10x EV/Sales 占比的历史分解):“~20% 成分股估值超昂贵”的第三次出现

图示要点: 这张按行业堆叠的时间序列图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当前,S&P 500 指数中,企业价值与销售收入比(EV/Sales)超过 10x 的公司占比,已经达到了约 20%。这是历史上第三次触及或超越这一警戒水平。前两次分别是 2000 年的互联网泡沫顶峰,以及 2021 年在零利率和移动互联网浪潮共同推动下的科技股狂热期。从行业构成上看,信息技术(Info Tech)和通信服务(Comm Svcs)是贡献这一极端估值现象的主要力量,这与当前由人工智能(AI)驱动的市场叙事高度一致。

为什么 10 倍销售倍数是一个危险的阈值:

  • 从估值公式反推隐含假设: EV/Sales 的完整定义是 (市值 + 净负债) / 销售收入。它衡量的是市场为一单位的销售收入愿意支付多少企业总价值。与 P/E 不同,它对于亏损或盈利不稳定的成长性公司同样适用。一个 EV/Sales > 10x 的估值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极端的预期?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化的稳态自由现金流模型来反向推导。在永续增长状态下,EV ≈ FCF / (r - g),而自由现金流 FCF 可以表示为 Sales × m × (1-τ) × (1-ρ),其中 m 是息税前利润率,τ 是税率,ρ 是再投资率,g = ρ × ROIC。简化后可得 EV/Sales ≈ m × (1-τ) / (r - g)。

  • 一个“清醒”的测算: 让我们代入一组相对乐观但仍属合理的长期假设:一个优秀科技公司稳态下的营业利润率 m = 20%,有效税率 τ = 15%,折现率与增长率之差 r - g = 5%(这已经隐含了不错的增长或较低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其合理的 EV/Sales 倍数约为 0.20 × (1 - 0.15) / 0.05 = 3.4x。要支撑一个 10x 甚至更高的 EV/Sales,需要什么样的极端假设?保持其他变量不变,利润率 m 需要达到 (10 × 0.05) / 0.85 ≈ 58.8%,或者 r-g 需要被压缩到 (0.20 × 0.85) / 10 = 1.7%。前者意味着公司需要拥有神话般的、几乎不受竞争影响的定价权和成本控制能力;后者则意味着市场预期公司能以极高的速度永续增长,或者市场要求的风险补偿极低。这两种情况在现实的商业世界中都极其罕见且难以持久。

  • 非线性下跌的风险: 因此,EV/Sales > 10x 的估值本质上是一种“信念”的定价。它定价的不是现实,而是对未来最美好可能的预期。一旦现实的经营情况(如增长放缓、利润率未达预期、竞争加剧)与这种极致的预期出现偏差,估值倍数的回落将是剧烈且非线性的。股价的下跌幅度将远超盈利下调的幅度,因为 Δ(PE) 的负向贡献会被放大。

三次“泡沫”的结构性异同:

  • 2000 年 vs. 2021/2025 年: 2000 年的互联网泡沫中,EV/Sales > 10x 的公司群体主要是那些只有商业概念、缺乏清晰盈利模式甚至没有收入的“dot-com”公司。那是一场关于“眼球”和“点击率”的狂欢,最终被证明是沙上城堡。而 2021 年至今的这轮高估值浪潮,其主角发生了变化。许多处于高估值区间的公司,如“七巨头”,是拥有强大护城河、高利润率、海量现金流和成熟商业模式的平台型企业。它们的“贵”似乎有更坚实的盈利基础。然而,危险在于“估值外溢效应”——在龙头企业光环的照耀下,许多质地远逊一筹、商业模式尚未被完全验证的中小公司,仅仅因为贴上了“AI”、“云计算”或“SaaS”的标签,也被市场赋予了类似的极值倍数。这部分公司是当前市场结构中最脆弱的一环。

投资策略的实践法则:

  • “三重约束检验”框架: 对于任何 EV/Sales > 10x 的投资标的,都应该像对待一个高风险的实验品一样,对其进行严格的“三重约束检验”:

    1. 五年目标利润率 (m*) 的可达性分析: 这家公司真的有可能在五年内达到并维持支撑其估值所需的超高利润率吗?其所在的行业结构、竞争格局、技术壁垒和定价权是否支持这一判断?需要进行详细的波特五力分析。

    2. 自由现金流路径 (FCF) 的审视: 高增长往往需要高强度的再投资。这家公司实现其增长目标所需的资本开支(Capex)和净营运资本(ΔNWC)投入有多大?其商业模式是轻资产的,还是需要不断“烧钱”的重资产模式?自由现金流 FCF = EBIT(1-τ) - ΔNWC - Capex 的路径是否健康?一家无法产生正向自由现金流的公司,其增长的质量是值得怀疑的。

    3. 折现率弹性 (∂P/∂r) 的脆弱度评估: 正如前文所述,高估值成长股本质上是长久期资产。它们对利率(折现率)的变化极其敏感。需要评估在不同的利率情景下,其估值可能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 构建筛选器进行横截面排雷: 投资者可以构建一个“极值倍数—利润率—自由现金流”的三维筛选模型。例如,可以坚决剔除那些 EV/Sales > 10x 但同时 自由现金流/销售收入 < 5% 或者 毛利率(Gross Margin) 呈现下降趋势的公司。通过这样的筛选,可以将那些仅仅依靠“故事”和“概念”支撑高估值的公司排除出去,剩下的则可以作为一个需要持续密切跟踪的“潜在真·高质成长股”观察池。


1900–2025:股息收益率 vs 10Y 国债
1900–2025:股息收益率 vs 10Y 国债

三、图3(1900–2025:股息收益率 vs 10Y 国债):相对吸引力与“Fed Model”的再辨析

图示要点: 这张跨越一个多世纪的宏伟图景,展示了 S&P 500 的股息收益率(Dividend Yield)与 10 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10Y Treasury Yield)的长期关系。一个显著的历史转折点出现在上世纪 50 年代末至 60 年代初,自那以后,10 年期国债收益率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高于 S&P 500 的股息率。近年来,随着全球通胀中枢的抬升和各国央行收紧货币政策,美国国债收益率大幅攀升,使得两者之间的利差(Bond Yield - Dividend Yield)再次显著为正,并且达到了几十年来的高位。图中股息率的长期下行趋势,也与二战后美国企业财务策略的演变,特别是股票回购(buyback)的兴起密切相关。

三种“相对估值”口径的辨析与批判:

  1. 美联储模型(Fed Model)的误用: Fed Model 是一个流传甚广但充满争议的估值工具,其核心思想是比较股票的盈利收益率(E/P)和 10 年期国债收益率(10Y)。当 E/P > 10Y 时,认为股市相对债市被低估。然而,这个模型存在几个致命的理论缺陷:

    • 实值 vs. 名义的混淆: 盈利是“实值”概念,它会随着通货膨胀而增长;而债券收益率是“名义”概念,其票息是固定的。在不同通胀环境下直接比较两者,如同用尺子去量体重,单位就不对。

    • 增长项的缺失: 该模型完全忽视了股票的核心吸引力——盈利的长期增长(g)。股票是永续增长的资产,而债券是到期还本付息的资产。

    • 风险溢价的忽略: 股票的风险天然高于国债,因此投资者理应要求一个额外的风险补偿,即股权风险溢价(ERP)。Fed Model 隐含地假设 ERP 是一个常数,这与现实严重不符。因此,简单地用 E/P 和 10Y 进行比较,极易在某些市场环境下(尤其是高通胀时期)得出“股市便宜”的错误结论。

  2. 股权风险溢价(ERP)的正确测算: 一个更严谨的框架是直接估算 ERP。其核心思想是,股权的预期总回报应该等于无风险利率加上一个风险溢价。Expected Equity Return = r_f + ERP。而股权的预期总回报又可以分解为 E/P + g - Δshares,其中 Δshares 捕捉了股票回购(减少份额,增厚 EPS)或增发(稀释股权)的净效应。因此,ERP ≈ (E/P + g - Δshares) - r_f。

    • 当前市场的 ERP 估算: 让我们代入当前的数据进行一个粗略估算。S&P 500 的 E/P ≈ 4.5%。对于长期可持续的盈利增速 g,一个合理的估计可能在 3-4% 之间(接近名义 GDP 增速)。净回购带来的增厚效应 (-Δshares) 近年来约为 1-2%。无风险利率 r_f(10Y 国债收益率)在 4.2-4.5% 左右。那么,ERP ≈ (4.5% + 3.5% + 1.5%) - 4.5% ≈ 5.0%。这个水平与历史长期平均相比并不算特别低,但考虑到当前宏观经济的高度不确定性,以及盈利增长 g 能否兑现的巨大疑问,这个风险溢价水平是否足够补偿投资者所承担的风险,是存在争议的。一旦 g 的预期被下修,或者市场发生估值压缩(Δ(PE) < 0),那么股权相对于安全国债的吸引力将迅速下降。

  3. 股息收益率缺口(Dividend Yield Gap): DY - 10Y 这个指标虽然简单,但对于特定类型的投资者(如依赖股息收入的养老金、退休人士)而言,具有非常直观的意义。当前这个缺口为显著的负值,意味着从“即期现金流”的角度看,投资于无风险的国债所能获得的稳定票息收入,已经远高于投资于整个股票市场所能获得的平均股息收入。这使得“TINA”(There Is No Alternative,别无选择)的逻辑彻底失效。对于风险厌恶型或以收入为导向的投资者,国债、高等级信用债等固定收益资产的吸引力正在回归。

“股权久期”概念的直观理解与应用:

  • 久期的类比: 在债券分析中,“久期”(Duration)衡量的是债券价格对利率变化的敏感度。我们可以将这个概念类比到股票上。同样使用 P = CF1 / (r - g) 的公式,我们可以推导出股价对折现率 r 的敏感性近似为 ∂ln(P) / ∂r ≈ -1 / (r - g)。这个 -1 / (r - g) 就可以被看作是“股权久期”。

  • 当前市场的长久期特征: 假设当前市场的 r - g(即市场要求的风险溢价与增长预期的差)为 3%,那么股权久期就大约是 1 / 0.03 ≈ 33 年。这是一个非常长的久期。它意味着,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如果市场要求的折现率 r 上升 1 个基点(0.01%),股价理论上会下跌约 0.33%。这个长久期特征解释了为什么在利率预期发生变化时,尤其是那些依赖遥远未来现金流的成长股,其股价会如此剧烈地波动。当前市场的高估值,本身就意味着其隐含的久期非常长,因此对利率上行风险或增长 g 下修风险的暴露也格外大。

资产配置层面的战略含义:

  • 对冲“估值久期风险”: 当 10 年期国债收益率作为一个关键的无风险利率基准,持续处于高位,而股票市场的股息收益率又处于历史低位时,意味着股票资产的“估值久期风险”非常突出。在资产配置中,需要引入能够对冲这种风险的工具。

    • 增加短久期资产: 在股票组合内部,可以适度增加那些“现金流确定性更强、负债结构稳健、估值更合理”的价值型或高股息公司的权重。这些公司的现金流更贴近当前,久期相对较短。

    • 配置优质信贷: 在跨资产类别配置中,期限更短的优质投资级(IG)信用债成为了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选择。它们能提供与当前国债收益率相近的票息,同时信用风险可控,可以作为对冲“长久期”权益资产波动的稳定器。


MAG7 vs S&P 500 vs S&P 493:净利润增速剖面
MAG7 vs S&P 500 vs S&P 493:净利润增速剖面

四、图4(MAG7 vs S&P 500 vs S&P 493:净利润增速剖面):增长“单极化”的量化刻画

图示要点: 这张条形图以一种极为震撼的方式,量化了当前美国股市“增长单极化”的极端程度。自 2023 年以来,由科技巨头组成的“MAG7”(Magnificent Seven)组合,其净利润增速在多个季度内都维持在 ~20% 到 ~60% 的惊人高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剔除了这七家公司后的“S&P 493”,其在 2024 年第二、三、四季度的预期净利润增速仅为 ~2-3%。这个增速不仅远低于 MAG7,甚至低于同期的预期通货膨胀率,这意味着市场上绝大多数公司的真实利润(经通胀调整后)实际上是在收缩的。整个 S&P 500 指数的增长,几乎完全是由这七家巨头所贡献的。

利润驱动力的三段式解构:

  • 会计恒等式视角: 每股收益(EPS)的增长可以被分解为三个层次的驱动力:ΔEPS ≈ ΔSales × Operating Leverage × Financial Leverage - Share Dilution。

    1. ΔSales (销售增长):这是增长的源头。

    2. Operating Leverage (经营杠杆):衡量的是利润增长相对于销售增长的弹性,主要受成本结构(固定成本 vs. 变动成本)和毛利率的影响。

    3. Financial Leverage (财务杠杆):衡量的是净利润增长相对于经营利润增长的弹性,主要受利息费用的影响。

    4. Share Dilution (股份稀释):反映了股票回购或增发对每股收益的增厚或摊薄效应。

  • “MAG7”高增长的动力源泉:

    • (i) 强劲的收入增长: 这些巨头所处的赛道(云计算、数字广告、电子商务、高端消费电子)依然享受着结构性的顺风,使其收入能够维持在高个位数甚至双位数的增长。

    • (ii) AI 带来的经营杠杆提升: 人工智能工作负载的爆发式增长,极大地推动了其高毛利的云服务和软件业务。这些业务具有显著的规模效应,一旦前期投入的基础设施建成,服务更多客户的边际成本极低,从而带来了强大的经营杠杆,使得利润增速远超收入增速。

    • (iii) 巨额回购的增厚效应: 充沛的现金流使得这些公司能够持续进行大规模的股票回购,不断减少流通股数量,从而在分子(净利润)增长的同时,通过缩小分母(股数)来进一步推高每股收益(EPS)。

  • “S&P 493”面临的困境:

    • (i) 收入增长乏力: 大多数传统行业的公司面临着宏观经济放缓、需求不振的压力,收入增长疲软。

    • (ii) 成本与利息的双重挤压: 它们更容易受到原材料价格上涨、劳动力成本刚性的冲击,导致经营杠杆为负。同时,在较高的利率环境下,许多负债率较高的公司其利息费用大幅上升,进一步侵蚀了净利润。这形成了对利润率的“两头夹击”。

估值与增长的严重错配:

  • “493”的隐含回报过低: 如果我们接受“S&P 493”的整体估值(可以参考等权 S&P 500 的 17x P/E),并结合其仅 2-3% 的预期盈利增速,那么在不考虑估值变化的情况下,其名义预期回报大约为 盈利收益率 + 增长率 ≈ 1/17 + 2.5% ≈ 5.9% + 2.5% = 8.4%。

  • 风险溢价过薄: 这个 8.4% 的预期回报,与当前能提供 ~4.5% 无风险回报的 10 年期国债,以及能提供 ~5.5% 回报的投资级公司债相比,所提供的股权风险溢价显得相当微薄。一旦宏观经济出现超预期的下行,导致这 2-3% 的增长无法实现,或者市场情绪逆转导致估值发生压缩(Δ(PE) < 0),那么投资于广大“S&P 493”公司的名义回报率可能会迅速下降到 5-6% 甚至更低,几乎不具备吸引力。

风格轮动的潜在触发条件:

  • 从“一枝独秀”到“百花齐放”? 当前这种“增长单极化”的市场格局,使得传统的、依赖于宏观经济 beta 的投资策略效果大打折扣,而自下而上精选个股(Alpha)的重要性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市场风格要从当前的极端分化状态,转向一个更健康的、由更广泛的公司共同驱动的上涨,通常需要以下两个典型路径之一被触发:

    1. (i) 宏观经济的边际改善: 如果出现通胀回落、央行开启降息周期、经济实现“软着陆”等积极的宏观信号,那么那些对经济周期更为敏感的、目前正艰难挣扎的“非巨头”公司,其盈利预期 g 有望得到修复。这将改善它们的相对吸引力,可能引发资金从过度拥挤的巨头流向更广阔的价值股和周期股。

    2. (ii) 巨头自身逻辑的动摇: 另一个可能的触发器来自巨头内部。如果它们当前正在进行的巨额资本开支周期(我们将在下一节详细讨论),其最终带来的投资回报(ROIC)不及市场的乐观预期,或者 AI 技术的商业化变现路径被证明比预想的更慢、更曲折,那么支撑其高估值的“信仰”就可能动摇,引发 Δ(PE) < 0 的估值压缩。这种负面情绪可能会扩散,促使投资者重新评估风险,去寻找那些估值更低、基本面更扎实的公司。

  • 对投资者的要求: 无论哪种路径最终发生,都对投资者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在路径(i)发生前,需要对“S&P 493”中的公司进行严格的盈利质量筛选和财务弹性测试,找出那些最有可能在经济复苏中率先受益的幸存者。在路径(ii)的风险下,需要密切跟踪巨头们的资本支出效率和 AI 业务的真实进展,以防范估值泡沫破裂的风险。


Capex/OCF:Big7 与“其余公司”趋同
Capex/OCF:Big7 与“其余公司”趋同

五、图5(Capex/OCF:Big7 与“其余公司”趋同):轻资产业态向“算力重资产”过渡

图示要点: 这张图揭示了科技巨头商业模式的一个根本性转变。历史上,科技巨头(Big 7 Tech)一直被视为“轻资产”(capex-light)的典范,它们的资本开支占经营性现金流(Capex / Operating Cash Flow)的比例远低于市场上的其他公司(The Rest)。然而,自 2022 年以来,情况发生了急剧变化。Big 7 的 Capex/OCF 比例快速攀升,预计到 2025 年中将达到约 45%,几乎与“其余公司”的 45-47% 的水平趋同。这标志着,在人工智能浪潮的驱动下,这些曾经的“轻资产”科技公司,正在迅速向“重资产”的算力基础设施提供商转型。

现金流方程与自由现金流弹性的变化:

  • FCF 的直接压力: 公司的自由现金流(Free Cash Flow)是其价值的核心来源,其基本公式为 FCF = OCF - Capex - ΔNWC。从这个公式可以清楚地看到,当 Capex/OCF 的比率大幅抬升时,在 OCF(经营性现金流)没有同比例、同速度增长的情况下,必然会导致 FCF(自由现金流)受到挤压。ΔFCF ≈ -ΔCapex。

  • 对估值的影响: 自由现金流收益率(FCF Yield = FCF / EV)是衡量公司估值吸引力的一个关键指标。当 FCF 因资本开支激增而阶段性下行时,FCF Yield 也会随之下降。如果市场仍然维持对这些公司的高估值,那就意味着市场相信当前的巨额投资能够在未来带来更高、更持久的现金流增长,从而弥补近期的牺牲。这是一种典型的“用今天的现金流,换取明天的增长”的策略。然而,这种策略的成败,完全取决于投资的效率。

投资回报的核心检验:ROIC vs. WACC

  • 价值创造的铁律: 任何一项投资,无论其故事多么动听,其最终能否为股东创造价值,都取决于一个简单的标准:投资资本回报率(Return on Invested Capital, ROIC)是否高于其加权平均资本成本(Weighted Average Cost of Capital, WACC)。

    • ROIC = NOPAT / Invested Capital (NOPAT = 税后净营业利润)

    • 若 ROIC > WACC,则增长能够创造价值。

    • 若 ROIC < WACC,则增长反而在毁灭价值。公司投入的资本越多,毁灭的价值就越大。

  • AI 基建投资的终极拷问: 当前科技巨头们投入数千亿美元构建 AI 基础设施(数据中心、GPU 集群等),本质上是在进行一场巨大的赌博。市场之所以给予它们高估值,是因为相信这些投资能够构建起坚不可摧的经济护城河,从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保证 ROIC - WACC > 0。然而,这并非板上钉钉。这场投资竞赛的成败,是决定当前市场定价是否合理的关键胜负手。

算力基础设施的经济学分析:

  • ROIC 的驱动因素拆解: AI 基础设施投资的 ROIC 受到一系列复杂且动态的因素影响。我们可以将其粗略地分解为:ROIC ≈ (单位算力价格 - 单位算力可变成本) × 算力利用率 × 运营时长 / (总资本开支 × 折旧因子)。

    • 价格 (Price): 在 AI 发展的初期,算力稀缺,价格高昂。但随着各大巨头以及众多初创公司纷纷下场,供给端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这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在未来引发激烈的价格战。

    • 利用率 (Utilization): 斥巨资建成的算力中心,有多少比例的时间是真正在被有效利用并产生收入的?这取决于杀手级 AI 应用的出现速度和普及程度。如果应用端的创新跟不上基础设施的建设速度,大量的 GPU 可能会处于闲置状态,从而严重拖累 ROIC。

    • 成本 (Cost): 除了 GPU 的采购成本,数据中心的运营成本(尤其是电力和冷却成本)也极为高昂,并且随着能源价格的波动而变化。

  • 潜在的周期性陷阱: 任何一项资本密集型产业,都容易陷入“繁荣-萧条”的周期性陷阱。在当前 AI 的淘金热中,各大厂商争相扩充产能,这可能在未来几年导致算力供给的阶段性过剩。供给过剩将引发价格战,价格战导致行业整体的 ROIC 下降,ROIC 的下降又会反过来抑制新的资本开支意愿,直到下一轮技术突破或需求爆发。

从会计盈利到经济盈利的桥接:

  • 研发资本化的影响: 在评估这些科技公司的真实盈利能力和投资回报时,还需要注意会计处理方式可能带来的扭曲。例如,对于大模型的研发投入,一些公司可能将其作为费用直接冲销当期利润,而另一些公司可能会将其中的一部分进行资本化,作为无形资产在未来几年摊销。

  • 进行“经济化还原”: 为了更准确地评估,分析师需要对研发支出进行“经济化还原”(R&D Capitalization)。即将当期费用化的研发支出加回到利润中,同时减去过去累积的研发资本存量的经济摊销。经过这样调整后的 Adj_EBIT 和 Adj_ROIC,才能更真实地反映公司的盈利质量和资本效率,避免因会计选择的差异而高估或低估其内在价值。


GAMA 当年 Capex 约 3170 亿美元 ≈ 美国 GDP 的 1%
GAMA 当年 Capex 约 3170 亿美元 ≈ 美国 GDP 的 1%

六、图6(GAMA 当年 Capex 约 3170 亿美元 ≈ 美国 GDP 的 1%):AI 军备竞赛的宏观尺度

图示要点: 这张图以绝对金额的形式,进一步凸显了当前 AI 投资的空前规模。仅 Alphabet、Amazon、Microsoft、Meta (GAMA) 这四家公司,在本财年的合计资本开支预计就将达到惊人的 ~3170 亿美元。这个数字不仅是天文级别的,更重要的是其宏观经济意义——它约等于美国名义 GDP 的 ~1%。

量纲的核验与宏观影响:

  • 一个惊人的比例: 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量纲核验。假设美国 2025 年的名义 GDP 约为 31.7 万亿美元,那么 Share_of_GDP ≈ 3170亿 / 31.7万亿 ≈ 1.0%。由区区四家公司所形成的单一产业链(AI 基础设施)的投资,能够占到全球最大经济体 GDP 的 1%,这在和平时期的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可能要追溯到铁路时代或汽车工业的兴起。

  • 宏观层面的错配风险与外溢效应: 如此巨大且高度集中的投资,必然会产生深远的宏观影响:

    • 资源挤出效应: 这场“军备竞赛”正在疯狂地吸纳各种资源,包括资本、高端人才(尤其是芯片和 AI 工程师)、电力、水资源(用于冷却)、土地(用于建设数据中心)以及相关的基础设施(如变电站)。这可能会对其他经济部门形成“挤出效应”,抬高全社会的生产要素成本。

    • 能源瓶颈: AI 数据中心的能耗是众所周知的巨大。据估计,到 2026 年,全球数据中心的耗电量可能相当于一个日本的用电量。这给本已紧张的全球电力系统带来了巨大压力,并可能成为制约 AI 发展的关键瓶颈。

    • 地缘政治维度: 对先进制程芯片(如 GPU)的争夺,已经演变为大国科技博弈的核心。供应链的任何中断(例如由于地缘政治冲突),都可能对这场投资竞赛造成致命打击。

“一次性投资峰值”还是“高资本强度的新常态”?

  • 维护性 vs. 增长性 Capex: 企业的资本开支(Capex)可以分为两类:维持现有业务所需的“维护性 Capex”(Maintenance Capex),以及用于扩张和开创新业务的“增长性 Capex”(Growth Capex)。问题的关键在于,当前这 ~3170 亿美元的投资,究竟多大比例是一次性的、为了抢占 AI 时代先机的“增长性 Capefenx”,未来将会回落?又有多大比例会转化为未来每年都必须持续投入的、更高水平的“维护性 Capex”?

  • κ 中枢的结构性抬升: 我们可以设定一个“维护性 Capex 占 OCF 的比例” κ。历史上,科技巨头的 κ 值很低。但如果 AI 基础设施每隔几年就需要更新换代(例如,每 2-3 年就要升级一代 GPU),那么为了维持算力的领先地位,高额的资本开支就可能成为一种常态。从图 5 中 Big 7 的 Capex/OCF 比例与“其余公司”趋同的走势来看,一个合理的猜测是,这些科技巨头的长期 κ 中枢可能将结构性地从历史上的 10-20% 区间,抬升至 40-45% 的区域。

  • 对未来自由现金流的持续压制: 如果 κ 中枢真的系统性抬高,这将对公司的长期估值模型产生深远影响。它会持续压低公司自由现金流(FCF)的生成能力,即使其经营性现金流(OCF)仍在增长。这将使得公司的估值对 ROIC 的依赖度变得空前之高。只有持续证明其高额投资能够产生超额回报,市场才能容忍其较低的 FCF Yield。

情景化分析:

  • FCF 增长路径推演: 假设一家 BigTech 公司未来的 OCF 年均复合增长率(CAGR)回落到一个较为正常的 8-10% 水平。

    • 情景一(乐观): 如果 Capex/OCF 比例稳定在 40% 不再上升(Δ(Capex/OCF) = 0),那么其 FCF 的 CAGR 将大致与 OCF 的 CAGR 同步,也为 8-10%。

    • 情景二(悲观): 如果 Capex/OCF 比例在未来几年继续上升(Δ(Capex/OCF) > 0),那么其 FCF 的 CAGR 将会显著低于 OCF 的 CAGR。例如,如果 OCF 增长 10%,但 Capex 增长了 15%,FCF 的增长将会非常缓慢甚至为负。

供应链的二阶效应与风险:

  • 现金流的迁移: 这场史诗级的资本开支,无疑会使现金流从下游的科技巨头,向上游和中游的供应商迁移。这将是未来几年一个非常确定的投资主题。

    • 上游核心受益者: GPU 制造商(如英伟达)、光模块/光芯片公司、高速铜缆/光纤供应商、功率半导体厂商、以及变压器等电力设备公司。

    • 中游受益者: 数据中心房地产投资信托(IDC REITs)、以及为数据中心提供绿色电力的光伏/风电运营商。

  • “牛鞭效应”与周期性振荡: 然而,供应链上的公司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这种高度集中的需求可能导致“牛鞭效应”(Bullwhip Effect)。上游厂商看到巨额订单后,疯狂扩充产能 ΔCapacity。但一旦下游的需求(例如 AI 应用的落地)不及预期,或者巨头们削减资本开支,这些上游厂商将立刻面临产能过剩、价格暴跌 ↓Price、库存积压的困境,导致其 ROIC 急剧下降 ↓ROIC,并最终引发一轮痛苦的去产能周期 ↓Capex。

七、结合横截面信息的策略框架:估值高位、增长分化、利率门槛三难题

在综合了前六张图所揭示的估值、增长、利率和资本开支的结构性特征后,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由“估值门槛、增长分化、利率约束”构成的三难困境。任何一个有效的投资策略框架,都必须同时应对这三个挑战。

A. 估值门槛与“安全边际”的量化:

  • 对个股的估值纪律: 在市场整体估值偏高时,对个股的估值纪律变得至关重要。传统的相对估值法(如 P/E)容易在泡沫中失效,需要回归到更严格的绝对估值法,如现金流贴现模型(DCF)。

    • 二阶段 DCF 模型: 我们可以构建一个“高增长期 + 永续增长期”的二阶段模型。首先,设定一个明确的高增长期(例如,T = 5 或 10 年),并对这一时期的增长率 g1、利润率、资本开支和 ROIC 做出审慎的预测,确保 ROIC > WACC。然后,假设在 T 年之后,公司进入一个稳定的永续增长阶段,其增长率 g2 不能超过宏观经济的长期名义增速。通过将这两个阶段的预期自由现金流(FCF)折现到当前,可以得到一个内在价值 P*。P* = PV(FCF_{1..T}) + PV(Terminal Value_{T+1..∞})。

    • 安全边际的严格要求: 只有当当前市场价格 Price 显著低于我们估算出的内在价值 P* 时,才具备足够的“安全边际”(Margin of Safety, MOS)。MOS = 1 - Price / P*。在当前环境下,投资者应该要求一个比平时更高的安全边际,以抵御潜在的估值压缩风险。

  • 对投资组合的系统性筛选: 对于构建投资组合而言,可以设计一个多维度的量化筛选模型,以系统性地规避风险、寻找机会。

    • 三维评分卡: 可以构建一个“估值分位—盈利修复概率 π—倍数压缩弹性 ε”的三维评分系统。

      • Score = w1 × (1 - PE_percentile) + w2 × π - w3 × ε

      • PE_percentile:个股当前 P/E 在其自身历史区间的分位数,分位数越低得分越高。

      • π:基于财务指标(如利润率趋势、经营杠杆、资产负债表健康度)和行业景气度,对公司未来盈利超预期的可能性进行打分。

      • ε:衡量股价对估值倍数变化的敏感度,ε ≈ ∂ln(P) / ∂(ΔPE),可以通过历史数据回归测算。高估值的成长股通常 ε 值更高,应被扣分。

      • w1, w2, w3 是各项的权重,可以根据市场环境动态调整。

B. 利率与期限溢价的宏观约束:

  • 主动管理“权益久期”: 既然我们已经认识到当前市场隐含着较长的“股权久期”,那么在组合管理中就应该主动地去管理和对冲这一风险。

    • 增加“短久期现金流”资产: 当预期未来利率水平将维持高位(higher for longer),或利率波动风险(右偏尾风险)提升时,应在组合中增加那些现金流更贴近当前、久期更短的资产。这包括高股息率、低估值的价值股,以及那些资本回收周期较短的行业(如某些消费品或工业领域)。

    • 利用固定收益进行对冲: 在跨资产配置层面,可以利用债券来对冲利率风险。尤其是期限位于收益率曲线中段(如 3-7 年)的投资级(IG)或政府机构(Agency)债券,它们可以在提供稳定票息收入的同时,有效对冲因无风险利率 Δr 上行对长久期股票资产造成的冲击。

C. 成长—资本开支一致性的检验:

  • 检验增长的可持续性: 一个公司可持续的内生增长率,在理论上受到其投资资本回报率(ROIC)和再投资率(Reinvestment Rate)的约束:Sustainable g ≈ ROIC × Reinvestment Rate

  • 警惕“无效增长”: 当前科技巨头的“AI Capex 军备竞赛”极大地推高了其再投资率。然而,如果这些巨额投资最终未能带来 ROIC 的相应提升,甚至导致 ROIC 下降(例如由于过度竞争或技术路径错误),那么其增长的可持续性就将被严重高估。这种“增收不增利”甚至“增收损利”的增长,是价值毁灭型的。

  • 关键的筛选指标: 投资者需要建立一套跟踪系统,密切监控这些高资本开支公司的投资效率。关键指标应包括:

    • 边际 ROIC: ΔROIC / ΔCapex,衡量每一单位新增资本投入所能带来的回报增量。

    • 运营指标: GPU 利用率 U、单位算力售价曲线的斜率、客户净收入留存率(Net Dollar Retention,尤其是 AI 相关业务的)。

    • 成本控制: 长期电力/冷却成本的锁定比例,这反映了公司对未来运营成本风险的管理能力。

D. 在被遗忘的“493”中寻找阿尔法:

  • 逆向投资的机会: 在一个由少数巨头主导的市场中,绝大多数公司(S&P 493)的关注度下降,股价表现不佳,这恰恰为自下而上的选股者提供了潜在的逆向投资机会。

  • 以“质量”为核心筛选轴: 在这个名义增速仅 2-3% 的群体里,筛选的核心标准不应是“增长”,而应是“质量”和“韧性”。

    • 利润率修复潜力: 寻找那些在行业下行周期中,通过成本控制、效率提升、产品结构优化,展现出利润率企稳回升迹象的公司。

    • 经营现金流质量: 关注那些经营性现金流(OCF)持续优于会计利润(EBITDA)的公司(OCF/EBITDA > 1),这通常意味着良好的营运资本管理能力和较低的盈利操纵风险。

    • 资产负债表强度: 在高利率环境下,强大的资产负债表是生存和发展的基石。关键指标包括:Interest Coverage = EBIT / Interest Expense(利息保障倍数),以及稳健的杠杆水平。寻找那些有能力在行业低谷期进行逆周期投资或并购的公司。

八、六图联动的数值化计算

为了将上述定性分析转化为更具操作性的量化洞见,我们可以进行一些简化的数值计算,这有助于在投资决策会议上更清晰地沟通风险与回报。

计算 1:S&P 500 的隐含十年期总回报测算

  • 输入假设:

    • 初始市盈率 P/E0 = 22x (当前水平)

    • 未来十年每股收益年均复合增长率 EPS CAGR = 6% (一个相对乐观的假设,高于长期名义 GDP 增速)

    • 十年后的估值变化 Δ(PE) = -2x,即 P/E 从 22x 温和回落到 20x (一个中性偏保守的假设)

    • 平均股息派发率 Div Payout = 35%

  • 近似计算:

    • 资本利得部分 (Price CAGR): Price CAGR ≈ g + (Δ(PE) / T) / PE0

      • ≈ 6% + ((-2 / 10) / 22) ≈ 6% - 0.009 ≈ 5.1%

    • 股息回报部分 (Dividend Yield, DY): DY ≈ (E/P) × payout ≈ (1/22) × 35% ≈ 4.55% × 35% ≈ 1.6%

    • 预期总回报 (Total Return): Total Return ≈ Price CAGR + DY ≈ 5.1% + 1.6% ≈ 6.7%

  • 情景分析与压力测试:

    • 若增长下修: 如果 g 下修至更现实的 4%,则 Price CAGR ≈ 4% - 0.9% = 3.1%,Total Return ≈ 3.1% + 1.6% = 4.7%。

    • 若估值压缩更严重: 如果 Δ(PE) = -4x (回落到 18x),则 Price CAGR ≈ 6% + ((-4 / 10) / 22) ≈ 6% - 1.8% = 4.2%,Total Return ≈ 4.2% + 1.6% = 5.8%。

    • 结论: 这个简单的练习表明,在当前的估值起点上,即使对未来的盈利增长做出相当乐观的假设,S&P 500 未来的长期回报也可能相当平庸,仅略高于当前的无风险利率。一旦增长不及预期或估值回归压力加大,其回报率将迅速落入 4-5% 的区间,几乎不具备风险补偿。

计算 2:EV/Sales > 10x 股票的“现实校验”计算

  • 目标: 检验要支撑 EV/Sales = 10x 的估值,需要多么极致的经营假设。

  • 公式: EV/Sales ≈ m × (1-τ) / (r - g)

  • 校验过程:

    • 初始乐观假设: 稳态营业利润率 m = 25%,税率 τ = 15%,折现率与增长率之差 r - g = 4%。

    • 计算结果: EV/Sales ≈ 0.25 × (1 - 0.15) / 0.04 = 0.2125 / 0.04 = 5.31x。

    • 结论: 即便是在一组已经相当乐观的假设下,合理的估值也只有 5.3x,离 10x 相去甚远。

    • 反推所需条件:

      • 要使 EV/Sales = 10x 成立,若保持 r-g=4%,则利润率 m 需要达到 (10 × 0.04) / 0.85 ≈ 47.1%。

      • 或者,若保持 m=25%,则 r-g 需要被压缩到 (0.25 × 0.85) / 10 = 2.125%。

    • 意义: 这个练习清晰地刻画了嵌入在 10x EV/Sales 估值中的预期是多么的极致化。它要求公司要么拥有接近垄断的、不可思议的盈利能力,要么能够以极高的速度持续增长,同时市场对其风险要求极低。这为识别潜在的估值泡沫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量化工具。

计算 3:BigTech 资本开支的 ROIC 门槛分析

  • 目标: 估算一笔新增的 AI 资本开支,需要达到什么样的运营效率才能实现盈亏平衡(即 ROIC = WACC)。

  • 简化假设:

    • 某企业新增 Capex = 500 亿美元。

    • 加权平均资本成本 WACC = 10%。

    • 资本的年折旧摊销系数 φ = 20% (即 5 年折旧完)。

    • 税率 τ = 15%。

    • 单位算力毛利(Price - Variable Cost) = 0.12 美元/计算小时。

    • 年有效利用小时数 H = 6,000 小时。

    • 该笔投资带来的总算力为 Total_Compute。

    • 算力利用率 U 是待求解的关键变量。

  • 计算过程:

    • 目标 NOPAT: 目标 NOPAT = Capex × WACC = 500亿 × 10% = 50 亿美元。

    • 实际 NOPAT: 实际 NOPAT = (单位毛利 × U × H × Total_Compute) × (1 - τ)。

    • 盈亏平衡点: 令 实际 NOPAT = 目标 NOPAT,可以解出为了达到 ROIC = WACC 所需的最低利用率 U*。

  • 分析与推论: 这个模型虽然简化,但揭示了核心问题:当行业进入“以价换量”的阶段,即单位算力毛利下降时,或者当杀手级应用迟迟不能出现,导致算力利用率 U 长期低迷时,这些巨额投资的 ROIC 可能会迅速跌破 WACC,从而开始毁灭股东价值。投资者应密切关注这些运营指标的边际变化。

九、关于“选择性与估值”的可操作清单

基于以上所有分析,我们可以为当前的投资决策制定一个不包含最终结论、但强调过程的可操作清单。

  1. 倍数与盈利的双重门槛筛选:

    • 估值门槛: 优先考虑那些前瞻市盈率(P/E)处于其自身历史 70% 分位以下的公司。

    • 盈利门槛: 同时要求公司未来 3-5 年的预期 EPS CAGR 能够超过一个最低门槛,例如 6%。

    • 极值倍数个案审查: 对于任何 EV/Sales > 10x 的公司,必须启动独立的深度尽职调查,确保其能够通过前述的“利润率—自由现金流—ROIC”三重约束的严格检验。

  2. 现金流质量与资产负债表强度检验:

    • 现金流转换率: 要求 自由现金流 / 净利润 (FCF Conversion) 长期大于 90%,确保会计利润能有效转化为真金白银。

    • 杠杆水平: 净负债 / EBITDA 比率应低于 1.5x(对于非金融和重资产行业),以保证在经济下行期的财务弹性。

    • 利息覆盖能力: EBIT / 利息支出 (Interest Coverage) 应大于 6x,确保公司有足够的能力偿付债务,免受高利率环境的过度冲击。

  3. AI 资本开支周期的“验伪”指标清单:

    • 效率指标: 跟踪 ΔROIC / ΔCapex 的边际变化趋势。

    • 运营指标: 密切关注行业层面的 GPU 利用率 U 数据,以及主要云厂商单位算力售价曲线的斜率变化。

    • 成本管理: 调研公司是否通过长期购电协议(PPA)等方式锁定了未来数据中心的电力和冷却成本,以此评估其抵御能源价格波动的能力。

    • 决策规则: 当观察到一家公司的 Capex/OCF 比例持续上冲,但其 ROIC 却无法同步上修甚至开始下滑时,应将其视为一个强烈的警示信号,并考虑降低对该公司的“估值久期”风险暴露。

  4. 相对价值的跨资产配置与对冲策略:

    • 固收的“压舱石”作用: 在“10 年期国债收益率与 S&P 500 股息率的利差为显著负值”的宏观阶段,应在资产配置中赋予固定收益资产更重要的战略地位。

    • 期限选择: 可以考虑以期限较短、位于收益率曲线中段(3-7 年)的投资级(IG)或政府机构(Agency)债券,来承担组合中一部分“名义收益率”的职能。

    • 权益内部的结构调整: 在权益仓位内部,应适度超配等权/中盘指数基金,或主动选择那些“现金流可验证的增长型”公司,以平衡对少数高估值巨头的过度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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